晨光劈開選煤廠天窗時,給煤機的震顫已讓輸煤皮帶戰栗了四十分鍾。他們提著自製加力杆衝來,安全帽簷在粉塵中犁出四道流動的溝壑。搖表指針在0.5兆歐處痙攣,C相繞組接地的宣判聲裏,四雙手瞬間結成鋼鐵同盟。
鏽蝕的角力
地腳螺栓的六角棱角被歲月啃成渾圓,前方的人反弓脊梁,用死扳手卡住螺栓根部,虎口抵住基座的鋼鐵獠牙。後方兩人在直梯上折返騰挪,工靴與鋼梁撞擊的聲響如遠古戰鼓。當2米長的加力杆套上扭矩扳手,四具身軀同時繃成滿月,N·m的刻度在扳手液晶屏上炸出綠光,鏽蝕崩裂的脆響刺穿煤塵。
鋼鐵的咬合
備母的旋緊是純粹的力學儀式。一人用管鉗鎖死螺栓,兩人以加力杆劃出同心圓弧,第四人掄錘敲擊扳手柄的節奏如鐵匠鍛刀。陽光穿過飛揚的煤粉,在鍍鉻扳手上碎裂成跳動的光刃。新電機落座的瞬間,鋼鐵基座的震顫順著腳底爬上脊柱,輸煤廊道的空氣陡然沸騰。
電流重生
送電瞬間,雙手同時按住電機外殼。50Hz的工頻震顫順著手臂漫入胸腔,與心跳共振成同一波長。當給煤機重新吞吐起黑色洪流,有人扯下防塵麵罩,煤灰覆麵的臉上裂開一道白痕——那是呼吸閥留給笑容的勳章。
此刻他們倚坐在煤倉角落,工具散落如激戰後的殘甲。丟在煤堆旁的加力杆彎出20度弧線,如同被巨力掰彎的時針,記錄著這場幾個小時的鋼鐵突圍。那些被征服的鏽蝕、被鎖死的備母、被馴服的電流,正在地腳螺栓深處結成新的契約。而粘滿掌紋的扭矩扳手,仍在不鏽鋼箱裏沉睡,等待下一次在光與塵的疆界,續寫電工與鋼鐵的永恒盟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