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西安：枇杷落盡槐花繁

　　晨光初漏時，枇杷葉上的露水還在發著青光。樹下竹籃裏，搖晃的金黃果子帶著初夏的涼意。農人用布條擦著薄汗，竹籃外沿掛著的枇杷葉還噙著點昨晚的月光。這是五月的氣味——青草與枇杷葉揉在一起，混著土牆邊槐花的清甜。

　　街角的蜂箱突然忙碌起來。那些裹著蜜的翅膀振動時，會帶著細碎的花粉，在老槐樹冠上畫出若有若無的金色煙霧。孩子們踮著腳夠槐花時，總能從樹洞裏摸出去年遺落的蟬蛻，薄脆的外殼還留著去年的暑氣。此刻槐花正在枝頭打雪仗，細碎的白瓣落進過路人的發間，混著碎發辨不出四季。

　　市集上的老秤杆開始晃動。竹籃裏堆著剛摘的青梅，核子脆得能聽見咬開的聲響。穿藍布衫的婦女蹲在河邊漂筍尖，竹影亂晃間，水裏浮出幾尾桃花魚。它們被竹篾輕輕攏進竹簍，此刻正貼著冰塊打盹，腮邊還沾著太湖的漣漪。

　　暮色漫過蘆葦蕩時，打魚人家會挑著桅燈歸航。蘆葦絮在燈影裏飛舞，像未落盡的春雪。艙裏鋪開的網還掛著水珠，混著月光，在甲板上流淌出銀白的綢緞。而潮濕的岸邊，新移植的菖蒲已綻開幾片葉子，上麵躺著幾顆晚星的碎屑。

　　此刻月亮正在升起。初夏的月光沒有春夜的薄涼，卻像剛晾幹的棉被，帶著淡淡的草木香。灶膛裏的柴火劈啪作響，柴灰裏埋著的甜薯正在烘烤。窗紙上晃著一粒星點的光影。院外的蟬鳴聲還未歇，忽而聽得遠處傳來布穀的叫聲，連著一聲兩聲，仿佛在提醒著什麼。(張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