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箋
吾友如晤:
晨起推窗,竟撞碎滿枝櫻雲。那些懸在空簷的心事,經晚風三兩句軟語,便簌簌抖成滿地錦箋。
你且看柳枝懸絲診脈的功夫——前日裏蜷縮的芽苞,此刻已抽出青綠脈象。風過時,分明是春神在梳篦十二經絡,將蓄積的綠意梳成遊絲,把城牆根的老苔都染出新墨。苔紋裏蜿蜒的時光,原是春開的藥引。
最妙是雨後初霽的街市。菜販竹筐裏薺菜還噙著露水,蒸糕攤白霧裹著甜香,這些人間煙火與枝頭新芽同頻吐納。站在巷口,竟聽見春色在青石板上流淌的聲響——原來節氣也有聲帶,隻是我們慣常失聰。
春日到底是位妙手空空的神偷。它把凍土裏的顏料罐子挨個啟封,偏要在你轉身時潑出滿城雲霞。我們這些遲鈍的觀畫人,連呼吸都驚動了畫軸,隻好把心跳調成落花的平仄,在留白處題跋。
當記取簷角融冰正翻譯成燕語,石板苔痕在拓印流年。那些被寒冬刪改的段落,都在南風裏重新排版。
紙短情長,辭不追意。
惟願與君做個拾春人,在時光皺褶裏采擷藥香。順頌春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