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青:童年的四季
童年的四季
電視連續劇《八號當鋪》裏,一位主人公拿自己的童年到黑暗惡魔那裏典當來了認為美好的東西。結果在以後的日子裏,他的生活和記憶裏有關童年的一切全是空白。無數個黑夜裏,他都被一次次的噩夢驚醒,隻能坐在床頭痙攣地痛哭。多傻的人呀,難道他不知道童年是一個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嗎?那一刻,童年的四季裏美好的一幕幕重又浮現在我的眼前----
上世紀七十年代,人們的溫飽問題都還沒有解決,孩子們自然沒有現在孩子這樣多的玩具和娛樂場所可去,農村的孩子就更別提了。但困難的生活現狀,並沒有影響我們這些孩子尋找屬於自己的快樂,一年四季裏,我們總能在田野裏、小河邊、花叢中找到自己的樂趣。
盼望著,盼望著,春天來了。河裏的冰開始融化,樹枝漸漸抽出了新芽,越來越多鳥兒開始在枝頭上飛來飛去,我們這些像冬日蟄伏後出洞的萬物一樣的孩子們也越加活躍了起來。當柳枝剛剛吐出新芽,我們就選支比較柔韌的折下來,做成柳笛吹,嘰嘰喳喳的同伴們總是聚在一起互相比賽誰做的柳笛吹起來好聽。於是,長的、短的、清脆的、渾厚的柳笛聲到處都是,成了春天裏最美麗的音符。不久,柳枝不再柔嫩,孩子們也玩膩了吹柳笛的遊戲。這時候,我們便把玩耍的場地轉移到了村莊附近的小溪和水溝。三三兩兩地拿著小瓶子結伴去捉小蝌蚪,幸運的同伴還可以捉到帶著腿和尾巴的小蝌蚪,常常讓我們羨慕半天。等到金燦燦、黃橙橙的油菜花開了,我們孩子們新的玩樂的地方也就有了。風和日麗的日子裏,小夥伴們常常相邀去油菜花裏捕蝴蝶。油菜花上,更多的是嗡嗡嗡飛來飛去的蜜蜂,不多的幾隻白的、黃的蝴蝶時而在花朵上駐足,時而翩翩地在花叢中穿行。幾個小夥伴爭著搶著,跟著僅有的幾隻蝴蝶轉悠,總是還沒來得及靠近,就把蝴蝶嚇跑了。一次,在半天沒有捕到一隻蝴蝶後,我突發奇想,萌生了捕一直蜜蜂的想法。於是便開始追著一隻很大的蜜蜂跑來跑去,不料,被我追急了的蜜蜂猛地回過頭來繞著我的頭上、臉上和手上一頓亂咬。最後,我自然成了同伴們哈哈嘲笑的對象。當時那滿臉腫的像小胖子一樣的樣子至今還曆曆在目。
初夏的傍晚或者是周末的午後,牽著家裏的小毛驢來到雜草溝裏。在它“茲茲”的吃草聲的伴奏下,我很快割好滿滿一籃的豬草。然後,拿出《民間文學》、《故事會》等書坐在小毛驢背上看。坐在悠悠地走來走去的毛驢背上,陶醉在裏書裏優美的故事情節裏,感受著吹過麵頰的微風,呼吸著大自然最純真的味道,置身於周圍一望無際勃勃生機的田野裏,那是至今都讓我陶醉的時光呀!炎熱的夏天,我們有時提著褲腳在河水裏走來走去地捉小魚,有時站在河岸邊用小石子比賽打水漂,有時你推我搡地把對方推到水裏跌個“大馬趴”,有時鑽到水裏學紮猛子。我們清脆的歌聲和歡笑聲灑滿了美麗的小河。
收麥的季節到了,我便加入到了掙工分的行列裏。跟在大人的後麵,把大人們落下的一支支零零散散的麥穗拾到挎在胳膊彎的籃子裏。收工時,看到記分員在我爺爺的名字下多加上1分時,我的心裏跟喝了蜜一樣甜。仲夏的夜晚,我們鑽進壘的高高的麥垛裏捉迷藏,頭發上、衣服裏滿是麥草,臉上、胳膊上被麥稈劃成一道道的傷痕也不覺得疼。玩累了就躺在麥垛上,看著滿天一眨一眨的繁星,尋找著傳說中的牛郎織女星和北鬥星----漸漸地,我們飄進了雲霧繚繞的銀河裏----
深秋裏,看著樹上的黃葉落滿了大地,我和妹妹就拿著笤帚提著籮筐去掃樹葉,以備冬天填在土炕裏用。我和妹妹像兩隻活潑的小燕子,跑來跑去地穿梭在落滿黃葉的大地上,很快吧黃葉地掃成一堆一堆,然後跳到黃葉堆上比賽翻跟頭和彈跳。我們在樹葉堆上嬉戲打鬧著,歡笑聲激蕩著秋日的原野。
冬天裏,來不及等小河的水完全結成厚厚的冰,我們便開始在它上麵滑冰。有單獨滑的,有兩個孩子拉著一個孩子滑的。有時幾個孩子起哄,猛地吧一個孩子推向冰麵撒手不管的。每當那時,“哈哈哈”淘氣的壞笑聲久久才會平息。有時,聽到冰麵隱隱約約的“咯吱咯吱”撕裂聲時,孩子們便尖叫著滑出河中央。在冰麵上,男孩子最愛玩的當然是用小皮鞭抽著放“冰牛”(一種自製的可以旋轉的玩具),女孩子自然就成了最忠實的觀眾。我們的加油聲和助威聲一浪高過一浪,激蕩在冬日寧靜的小河和原野上。童年的歡快的樂曲就這樣久久回旋在我多年後的腦海裏。
那時候,最渴望的就是過春節了。我們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終於盼來了大年三十日。那一天下午,家家早早美美地吃上一頓豬肉燉粉條的燴菜或者餃子的晚飯後,拿著貢品前去祖墳拜祭。小孩蹦蹦跳跳地跟在大人後麵,一邊炫耀著自己漂亮的新衣服和花頭繩。晚上,我穿著夢寐以求的新衣服帶著妹妹弟弟給長輩磕頭拜年,當收到一元、二元的壓歲錢後就會高興得咧嘴直笑。大年初一清晨,全村人扶老攜幼,牽著牛羊騾馬,拿著菜、饃,前往村頭集合。鞭炮聲、牛羊騾馬的嘶鳴聲、狗吠聲和大人小孩的歡笑聲混在一起,那個喜慶祥和、壯觀場熱鬧的場景在今後生活中是再也很少見了。而我們小孩子則在人群中盡情地穿梭嬉戲,成了這喜慶場景中最活躍的分子。春節裏,也是我們這些孩子最感幸福和輕鬆的時刻了!我們再也不用整天吃沒有油水的麵糊糊菜湯了,再也不用在家長監視下寫那些好像永遠也寫不完的作業了,再也不用做討厭的諸如洗鍋、喂雞、喂狗、整理房間之類的家務了,再也很少聽到家長動輒的嗬斥聲了!從正月初一到十五,村頭的鑼鼓聲、秧歌聲從未間斷過。隻要聽見鑼鼓一響,我們便撒丫子跑出去,圍在那些威猛大漢的旁邊,看他們連打帶舞地做著各種瀟灑的動作,一邊模範著他們的動作,恨不能化作他們中的一份子如他們一樣跳躍起來。那時候,各村的秧歌隊要到處巡演。由於爺爺在秧歌隊裏扮演著一個醜婆的角色,我們姊妹幾個便跟著秧歌隊一個村一個村地走。走餓了,爺爺便將自己掙來的油果子、花糖等給我們吃。至今一想起來,那油果子醇香的味道還在嘴邊久久彌漫----
哦!在美好的童年四季呀,我怎麼有那麼多做不完的趣事,那麼多講不完的快樂呀!今天,那美好的一切重又從我記憶的門口輕輕悄悄地飄過,我隻抓住了一點單薄的影像罷了,又怎麼敢奢望時光倒流,讓我再看仔細些再記深刻些!若時光憐憫我,讓我再回到過去,回到曾留下過無數歡笑聲和快樂足跡的那條小河、那片原野,我將會懷著怎樣的感激之情,用怎樣的方式恣意地去揮灑我的快樂呀!(作者:楊永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