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小方桌
在我父母家,吃飯時仍然用著現在家庭裏已為數不多的小方桌。每次回到父母家,和父母圍坐在小方桌邊吃飯時,總是讓我或多或少的想起往事。
從我記事起,就已經有了小方桌,這是我們家吃飯用的桌子。聽母親說,小方桌的年齡大概和我的年齡差不多。小方桌不大,有500毫米高,桌麵有900毫米見方,四條桌腿之間各有一根高低相錯的撐兒,整個桌子是用鬆木製成的,很是結實。在我記憶中,這個小方桌是家裏使用頻率最高、用途最多、出力最大的家具了。
母親告訴我,在我剛學走路時,當時還沒學步車,所以母親在做飯、洗衣服、做家務時,經常把我放在小方桌邊上,讓我自己扶著桌邊學走路。而我呢,好像也是不辭辛苦,圍著桌邊轉來轉去,樂此不憊。最高興的事就是能夠爬上桌麵,站在桌麵上蹦幾下;為此,我也沒少從桌子上摔下來,母親也沒少打了我的屁股。因為當時沒什麼玩具可玩,在我學會走路後,時常推著和拖著小方桌走來走去,這叫“開汽車”,小方桌儼然成了我的玩具。那個時候,除父親在外地工作、兩個姨姨已出嫁外,外公和外婆及兩個舅舅都還和我們住在一起。吃飯時,一大家子人擠坐在尺寸並不寬裕的小方桌周圍,吃著並不豐盛的飯菜;而我,站在或坐在小方桌前,靠近母親,胸前帶著小飯巾,由母親一勺一勺的喂我飯菜,其樂也榮榮。我從小好像就力氣大,也淘氣,所以飯量也大;在上托兒所後,全天都是在托兒所裏就餐。但每天母親送我前或晚上接回家後都要吵嚷著在小方桌上再吃一頓飯。我小時候,大多數家庭的條件不是很好,沒有什麼零食可供孩子們吃的。餅幹、罐頭、蘋果就算是很好的零食了,但家裏的大人往往把這些零食放進籃子裏,高高掛起,不讓孩子亂吃,我家也是如此。不過後來,我發現踩在小方桌上正好能拿到掛在高處籃子裏的東西;於是,小方桌成了我偷嘴吃的專用工具了。
上小學後,外公和外婆帶著兩個舅舅都回老家了,圍在小方桌上吃飯的隻有我和弟弟、父母了,一人一個邊,不是那麼擠了。因為當時家裏沒有什麼專門用來寫作業、學習的桌子,小方桌就又成了我寫作業的書桌了,且還經常用筆在桌麵上亂寫亂畫,時不時得用小刀在桌麵上紮幾下,至今桌麵上還留有我童年時淘氣所留下的痕跡。上初中後,家裏終於添置了一件能夠讓我專門用於學習的書櫃,從而擺脫了在小方桌上寫作業時不舒服的感覺。雖然,不用小方桌寫作業了,但它仍沒逃過我的“摧殘”。少年時代的我,非常喜歡翻跟鬥,什麼前後空翻、前後手翻等會得還不少,由於彈跳力不夠,空翻老是翻不好;於是,就想出主意,站在小方桌上往下翻,小方桌被我踩踏的吱嘎作響。
小方桌除了每天用於吃飯用,還經常當作“受刑台”、支撐架和梯子用。我童年是很淘氣的,不是把褲子磨破,就是老師找到家告狀……每逢這些事,父親總是會把我摁在小方桌上,扒下我的褲子,用笤帚把打我的光屁股。說實在的,那個時候,我爬在小方桌“受刑”,不高不矮,小方桌的尺寸正適合我,好像專為我“受刑”設計的。當然,隨著年齡不斷增長,我犯了錯誤,父親不再打我了,這個“受刑台”自然我也用不著了;後來,我把它傳給了弟弟用。從我出生到2003年之間,我一直和父母親一起住平房。住平房很麻煩的,幾乎每年斷不了要修整房子,不是要補頂,就是要砌牆和搭棚子。在每次上高處幹活或往高處遞東西時,小方桌就成了梯子;記得一次家裏給新蓋的房子打頂時,就是用小方桌作支撐,上麵擔上架板,好幾個大人站在上麵,往房頂上扔灰渣混合土,幾百斤的重量重重的壓在小方桌上,而小方桌卻默默的承受著,沒有被壓垮。
1994年技校畢業後,我參加了工作。當時在井下工作,是一名機電設備安裝工;這份工作,在生產輔助單位中是比較辛苦的工作,體力消耗大。母親為了讓我有充分的體力好好工作,每天早晨總要早早起床,給我煮兩個雞蛋、蒸兩個饅頭、單獨炒一份菜,把飯菜端上小方桌,讓我每天飽飽的吃好飯,再去上班,從來沒間斷過。就是下班後,回到家還能看到小方桌上擺著母親給做好的飯菜,用鍋蓋或碗蓋著,吃起來還是熱的。
1998年底,我結婚了,小方桌上又多了一口人吃飯。結婚前,用裝修時剩下的綠漆把小方桌刷了一遍,把原來陳舊的紅漆蓋住了,也把我兒時淘氣所留下的痕跡和日月的滄桑基本掩蓋了,二十多年,那是小方桌第一次更換新裝。結婚後,我和妻子在另一套平房居住,家裏吃飯用的桌子換成了比較時尚的茶幾,小方桌留在父母家了。我們夫妻倆個有時候自己做飯,由於都上白班,每天中午回家做飯時間還挺緊張,盡管有時自己做了很好的飯菜,感覺也不如坐在那張小方桌前,去品嚐母親做的飯菜。結婚的第二年,有了我女兒,可能是巧合,女兒剛學走路時,母親也是經常把她放在小方桌的邊上,讓她扶著桌邊走路,女兒也很愛往小方桌上爬,這一點繼承了我的優點。一次,女兒爬上小方桌上後,見周圍沒有大人在,就嚇哭了,正好被剛下班的妻子看到。為此,妻子和母親還吵了一次,原因是怕孩子摔傷了。說起來,我搬到樓房住已經有七年了,弟弟也早在市裏住。現在的小方桌仍然每天陪著父母親,小方桌上已失去了昔日吃飯時圍滿一大家子人的情形了,剩下的隻是父母親兩個人了。逢年過節或平常有時候,到父母家團圓吃飯時,雖然我有“將軍肚”,但我仍然喜歡坐在矮矮的小方桌邊吃飯,品味著自已家裏所沒有的母親做出的飯香。
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從呱呱墜地的嬰兒到現在為人夫為人父的我,經曆了童幼時無憂無慮和淘氣天真,少年時的浮躁和輕狂,現在正值人生的壯年;而父母親的年歲一年比一年大了,卻還是為兒操心,永省不下的心,歲月在他們臉上和頭發上毫不留情的留下了歲月痕跡。
小方桌呀,小方桌,經曆了三十多年的歲月和不知多少勞累,你依然在我們家重複著永不改變的工作,仍然擺放在家裏那個一貫屬於你的地方,還是那麼結實、那麼樸實、那麼無私、那麼默默無聞。
